小山村蹚出农民画产业致富路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邢婷 张玘云

　　身着一袭典雅的红色汉服，桂怀芳正全神贯注地落笔作画，提笔间，朵朵盛放的牡丹翩然跃于纸上，同发髻中央的牡丹头饰相映成趣。学画17年，这名36岁的画师在当地已小有名气。在她的家乡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洪庙村，和她一样的农民画师如今已有50余人。

　　“农忙时下地，农闲时画画”——以农民画产业为基石，十几年间，这个400余人的小村庄蹚出了一条别具特色的致富路。目前，本村50余名画师带动周边村民从事绘画创作近百人，每年创作绘画作品近 2 万幅，年产值800 万元。

　　作为巨野县书画产业闯市场的第一人，81岁的姚桂元老人亲历并见证了这个小山村的蝶变。

　　姚桂元自幼热爱绘画，70年代初，为解决全家温饱问题“闯关东”，他曾在黑龙江省的农村画家具，大红大绿的吉祥题材的花鸟柒画深受当地群众的喜爱。

　　1974年，姚桂元进入巨野县工艺美术厂，成为一名职业画师，画出口工艺彩蛋、屏风、挂扇等工艺品。当时，巨野县工艺美术厂生产的彩蛋、屏风、墙纸等工艺品，销往瑞士、加拿大、美国、日本等国家，不仅为国家赚取了大量外汇，而且还培养了一大批农民画师。

　　20世纪80年代初，红火了十几年的巨野县工艺美术厂停产，画师们下岗回家。姚桂元组织12位下岗画师，又招了30多位农民徒弟，第一个在县城街头挂起“古麟书画社”的牌子，集中创作培训，自己则揣着几个烧饼只身外出找市场。

　　当年，姚桂元背负着四五十公斤重的帆布画包，东奔西走，靠着双腿步行为巨野工笔牡丹画产业闯出了新路，也带动了更多的父老乡亲靠书画走上致富路。在他的辐射带动下，一人带一村，一村带多村，巨野县的书画艺术创作队伍和书画产业规模迅速发展壮大。

　　如今，作为全国唯一一个中国农民绘画之乡，山东菏泽巨野县成立了49个农民画院，画工笔牡丹画的农民画师就有 1.1 万人。去年创作绘画作品120余万幅，占全国销售市场80%，作品远销美国、法国、新加坡等40个国家和地区，产值近20亿元。

　　事实上，在2000年前后，这支绘画队伍就发展到了3000余人，仅80多户人家的洪庙村，就有40多名农民画师。姚桂元也被称为巨野县书画产业闯市场的第一人、巨野县农民书画培训第一人。

　　2009年，姚桂元成立了全国第一个以农民绘画为专业的合作社——巨野县洪庙农民绘画专业合作社。合作社实行统一人员、统一价格、统一销售，市场逐步规范有序。

　　更重要的是，村民们在家门口就能捧上“金饽饽”，农民画师的单幅作品从原来的几十元、几百元上升到几百元、几千元乃至上万元，从事书画产业的专业农民画师每年收入6至10万余元。

　　作为合作社第一批画师，桂怀芳对此记忆犹新：“之前4尺长、2尺宽的画只卖100元，合作社成立后，同样尺寸的画可以卖到300元。”如今，桂怀芳完成一幅画平均耗时半个月左右，合作社则以每幅4000元进行收购。不仅如此，这些年她还带出了十几名徒弟。

　　目前，合作社拥有社员514人，有相当艺术创作水平的画师近百人。姚桂元介绍，合作社采取“经销+合作社（画院）+农民画师”的模式，画作一般由合作社按固定价格回收，再统一出售，价格几百元到上千元不等。

　　奋斗多年，姚桂元终于实现了最初的宏愿：“为农村创业，为农民呐喊，让农民改头换面，成为艺术家，让农民的才华绽放光彩，成为我毕生为之努力奋斗的事业。”

　　时代更迭，农民画产业发展的接力棒如今交到了姚桂元的儿子姚树昭手中。作为名副其实的“画二代”，姚树昭回忆，“从小就是在看着父亲整天画画的氛围中长大的”。

　　历经多年专业深造与实践历练，身为合作社理事长的姚树昭不仅通过电商拓宽了父亲眼中的销售难题，还带着农民工笔画走到了父辈难以企及的国际舞台。2022年8月，姚树昭主创的作品《盛世长虹》在纽约时代广场大屏上连续循环播放4天。

　　“巨野书画产业由我父亲那一辈培育壮大，由我们年轻一代继续传承，成为一个可以让乡亲们在家门口就业的富民产业，为乡村五大振兴注入持续不衰的新动能，我和我的父亲都感到无比自豪。”姚树昭说。

　　同样令姚树昭引以为傲的，不仅仅是看得见的收入增加，还有村民们不断提升的精气神，“大家的思想更加开放、活跃，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更高，比如出门旅游、日常穿汉服都变得习以为常，向上、进取的精神也开始刻在骨子里”。在姚树昭看来，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新农村、新农民。

　　在这个小山村，更多的本土青年开始成长起来，在陪伴母亲的画案边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在我儿时的印象里，村里有许多留守妇女在家务农，孩子也跟着妈妈从小在地里干活，成立合作社以后，这些阿姨们拿起了画笔，挣得一份收入，孩子也跟着妈妈在画案上写起作业，不用在地里风吹日晒，我们的合作社不仅培养了许多画工，更培养了许多重点大学的大学生，从整体上提高了农民乃至下一代的文化程度。”姚树昭的女儿姚明月说。

　　23岁的姚明月今年刚大学毕业，她从小在画院中耳濡目染，最熟悉的味道是水墨味。报考大学时，她和妹妹特意都选择了和绘画相关的专业，这个年轻人相信，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和这支画笔息息相关。

　　“父亲曾带领农民画家参与比赛，他们不会使用电脑、不会找赛事信息，我就陪着他们一步步来。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农民画产业是陪着大家越来越好，让我们的道路越来越广、有无限可能的根源。”姚明月感慨。

　　眼下，一座占地十亩的牡丹园即将在洪庙村动工完成，明年4月份即可如期赏花，“村里的农民画师们在家门口就可以很方便地写生，我更坚信，未来，这支农民画师队伍会更加壮大”，对此，姚树昭信心十足。